第336章 父子夜话
第336章父子夜话
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贾赦默默地坐在书案前出神。
王善保走了进来：“老爷，琏二爷回来了。”
贾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叫他进来吧。”
“是。”
王善保退了出去。
身着官袍的贾琏从掀开的门帘中钻了进来，走到书案边，向贾赦请了个安：“老爷。”
贾赦手一摆：“坐下吧。”
贾琏揭开茶盖，见茶碗已经干了，出去提了一个铜壶进来。到书案前把茶水沏上，又给自己倒了碗茶。
贾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着说道：“你媳妇说你脾气比官职还大，我看还好。”
“听她胡说。”
贾琏拖过一把椅子，凑到书案边坐了下来，端起茶碗接连喝了几口才放下去，笑着问道：“前儿我打发凤丫头送了两壶鼻烟，老爷觉得那鼻烟可还好不好？”
贾赦笑着点了点头：“我用了觉得不错。”
贾琏笑着说道：“那是福建巡抚送来的，里面加了龙涎香，可以安神定志，改善心情。”
贾赦：“哦？”
贾琏忙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福建巡抚得知朝廷又要打造战船，希望能多分一些给福建船厂。”
贾赦点了点头。
又说了几句闲话，贾琏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首辅王鹤堂的亲笔信。他说，事关重大，请老爷即刻拆看。”说着将那封信递给贾赦。
贾赦接过那封信，拆开封口展看，看着看着，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贾琏望了望贾赦，张了张嘴，又什么也没说。
贾赦将那封信往书案上一扔，问道：“他都跟你说了？”
贾琏：“是。”
贾赦靠在椅背上，望着他：“伱怎么看？”
“这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让你更进一步的机会？还是扳倒保皇党？”
“这”
“心里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
贾琏：“是。那个什么‘保皇党’的金枢卿仗着皇上的宠信，在户部上蹿下跳，搞得儿子很被动。”
贾赦微微一笑：“所以你就想顺水推舟，利用这件事做掉他？顺便还可以坐上户部尚书的位子。是不是？”
“.是。”
“呵~还是火候不够。这件事倘若放在你二弟身上，他会毫不犹豫的拒绝。知道为什么吗？”
“这”
“哎！你这是当局者迷。很早我就提醒过你，你身上的官职来源于咱家在军方中的实力，而非你的能力。”
“我明白。正因为咱家可以影响到老国公的新军和长江水师，他们才会跟咱们做这个交易。”
“交易？狗屁的交易！他们这是在空手套白狼！”
“可是.”
贾赦抬手打断了他：“你是想说他们许诺了户部尚书？别天真了。大周朝姓吴！户部尚书这样的官职是要皇帝亲自委任的。皇帝不可能让你担任户部尚书，至少十年以内不会。”
贾琏怔住了，弄不清自己这位深不见底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静静地看着他。
贾赦望了望他，接着说道：“兵部的军械、户部的粮饷，这两样是制衡军方的利器。当前的国策，对外发动战争，抢夺朝廷所需的粮食、金银矿等物资，所以兵部必须由军方的人掌控。这户部就成了皇帝制衡军方的一把刀了。
金枢卿为何敢在户部上蹿下跳，处处压你这个户部左侍郎一头？就是因为他揣摩到了皇帝的心思。实话告诉你吧，贾家商会从暹罗等地购买多少粮食，这些粮食又转卖给了什么人，皇帝一清二楚。你还想当户部尚书？！”说完，鼻孔里哼了一声。
贾琏又是一怔。
贾赦晃了晃那封信：“再说这件事。真当皇帝是瞎子啊？还有，若是因为这件事导致了南疆战败，不说皇帝那边如何交代，南安郡王府和卫家都不好交代！几代人的情面还要不要了？”
贾琏一颤。
贾赦：“倘若真出了事，他们躲得远远的，咱们可躲不了。皇帝不好处置咱家和老国公，肯定会对长江水师下手。”
贾琏的脸色都变了。
贾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放下，这才接着说道：“到时候，不论是为了给南疆十数万将士一个交代，还是为了安抚与咱家交好的其他军方势力你二弟会毫不手软地杀掉你！”
犹如雷轰电掣，贾琏被震得脸都白了。
贾赦：“大房还有个贾琮，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帮你的。”
贾琏蒙了好一阵子，这才嗫嚅道：“可是我答应了王鹤堂，他不会用这个威胁咱们吧？”
贾赦斜了他一眼：“你？你算个屁！在他们眼里，林丫头说的话都比你有分量。”
“.”
听了这话，贾琏脸都红了，却又说不出话来。
贾赦轻轻叹息了一声，那本来凝肃的面容这时也松了下来，望着贾琏，许久才轻轻地说道：“你素来有点小聪明，也算能说会道，却并不适合混迹官场，也是难为你了。”
贾琏木然地点了点头。
贾赦苦笑了一下：“好了。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替你处理的。”说着，他从书卷中抽出一张纸递给贾琏，“这是刚送来的，你看看吧。”
贾琏接过一看，顿时一惊：“贾雨村进京了？还升了吏部尚书？！”
“还是乘坐宫里的官船进的京。”
贾赦的面容又凝肃起来：“这个消息明日会传遍京城。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雨？有了贾雨村这个搅屎棍的加入，保皇党的实力又增强了两分。”
贾琏心里一动：“皇上这是冲着咱家来的？”
贾赦笑了一下：“要是你二弟便不会说出你这个话来。皇帝不是冲着哪一家，而是为了平衡朝局。当然肯定会有人被皇帝挑翻，但一定不会是咱家。皇帝还需要借助你二弟来制衡其他边军。”
顿了顿，“再告诉你一件事，最近皇帝几乎夜夜留宿凤藻宫。”
贾琏睁大了眼睛：“老爷说这个做什么？”
贾赦：“你说，你大姐姐要是再生下一个皇子会怎样？”
贾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贾赦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连廊下挂着的灯笼：“皇帝的算盘都打到十几二十年以后了。”
贾琏已经完全愣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沌。
“这应该是那个人的主意。”贾赦望着远方，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句话。
贾琏的脑子哪里跟得上贾赦，刚才的事还没想明白，这时听他又突然说出这句话，只得问道：“谁的主意？老爷说的是谁？”
贾赦依然望着远处：“你是真的笨啊！除了宋成良，还能有谁给皇帝出主意！这是阳谋。利用两位皇子的夺嫡来消耗贾家的实力，赢的登基，输的可以册封到贾家开拓出来的土地上为王。这样就可以慢慢打散贾家的力量。”
贾琏：“咱们不掺和进去不就行了吗？反正都是大姐姐的孩子继承皇位。”
贾赦：“知道什么叫人心似水吗？就是因为他们都是你大姐姐的孩子，勋贵军方一脉和你二弟麾下的将领才会被分化拉拢。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你二弟也没办法阻止！人心都是贪的。”
贾琏有些急了：“那该怎么办？总不能指望着大姐姐以后生的都是公主吧！”
贾赦慢慢回头向他望去。
贾琏低了头。
望着这个有些怯懦的儿子，贾赦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你回去吧。”
贾琏从语气中听出了贾赦的惆怅，却不敢开口，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然后向书房外走去。
“抓紧生个儿子，以后我亲自调教他。”贾赦补了一句。
贾琏微微一顿，答道：“是。”大步走了出去。
贾赦站在那里，因为夜暗，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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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贾赦默默地坐在书案前出神。
王善保走了进来：“老爷，琏二爷回来了。”
贾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叫他进来吧。”
“是。”
王善保退了出去。
身着官袍的贾琏从掀开的门帘中钻了进来，走到书案边，向贾赦请了个安：“老爷。”
贾赦手一摆：“坐下吧。”
贾琏揭开茶盖，见茶碗已经干了，出去提了一个铜壶进来。到书案前把茶水沏上，又给自己倒了碗茶。
贾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着说道：“你媳妇说你脾气比官职还大，我看还好。”
“听她胡说。”
贾琏拖过一把椅子，凑到书案边坐了下来，端起茶碗接连喝了几口才放下去，笑着问道：“前儿我打发凤丫头送了两壶鼻烟，老爷觉得那鼻烟可还好不好？”
贾赦笑着点了点头：“我用了觉得不错。”
贾琏笑着说道：“那是福建巡抚送来的，里面加了龙涎香，可以安神定志，改善心情。”
贾赦：“哦？”
贾琏忙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福建巡抚得知朝廷又要打造战船，希望能多分一些给福建船厂。”
贾赦点了点头。
又说了几句闲话，贾琏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首辅王鹤堂的亲笔信。他说，事关重大，请老爷即刻拆看。”说着将那封信递给贾赦。
贾赦接过那封信，拆开封口展看，看着看着，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贾琏望了望贾赦，张了张嘴，又什么也没说。
贾赦将那封信往书案上一扔，问道：“他都跟你说了？”
贾琏：“是。”
贾赦靠在椅背上，望着他：“伱怎么看？”
“这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让你更进一步的机会？还是扳倒保皇党？”
“这”
“心里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
贾琏：“是。那个什么‘保皇党’的金枢卿仗着皇上的宠信，在户部上蹿下跳，搞得儿子很被动。”
贾赦微微一笑：“所以你就想顺水推舟，利用这件事做掉他？顺便还可以坐上户部尚书的位子。是不是？”
“.是。”
“呵~还是火候不够。这件事倘若放在你二弟身上，他会毫不犹豫的拒绝。知道为什么吗？”
“这”
“哎！你这是当局者迷。很早我就提醒过你，你身上的官职来源于咱家在军方中的实力，而非你的能力。”
“我明白。正因为咱家可以影响到老国公的新军和长江水师，他们才会跟咱们做这个交易。”
“交易？狗屁的交易！他们这是在空手套白狼！”
“可是.”
贾赦抬手打断了他：“你是想说他们许诺了户部尚书？别天真了。大周朝姓吴！户部尚书这样的官职是要皇帝亲自委任的。皇帝不可能让你担任户部尚书，至少十年以内不会。”
贾琏怔住了，弄不清自己这位深不见底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静静地看着他。
贾赦望了望他，接着说道：“兵部的军械、户部的粮饷，这两样是制衡军方的利器。当前的国策，对外发动战争，抢夺朝廷所需的粮食、金银矿等物资，所以兵部必须由军方的人掌控。这户部就成了皇帝制衡军方的一把刀了。
金枢卿为何敢在户部上蹿下跳，处处压你这个户部左侍郎一头？就是因为他揣摩到了皇帝的心思。实话告诉你吧，贾家商会从暹罗等地购买多少粮食，这些粮食又转卖给了什么人，皇帝一清二楚。你还想当户部尚书？！”说完，鼻孔里哼了一声。
贾琏又是一怔。
贾赦晃了晃那封信：“再说这件事。真当皇帝是瞎子啊？还有，若是因为这件事导致了南疆战败，不说皇帝那边如何交代，南安郡王府和卫家都不好交代！几代人的情面还要不要了？”
贾琏一颤。
贾赦：“倘若真出了事，他们躲得远远的，咱们可躲不了。皇帝不好处置咱家和老国公，肯定会对长江水师下手。”
贾琏的脸色都变了。
贾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放下，这才接着说道：“到时候，不论是为了给南疆十数万将士一个交代，还是为了安抚与咱家交好的其他军方势力你二弟会毫不手软地杀掉你！”
犹如雷轰电掣，贾琏被震得脸都白了。
贾赦：“大房还有个贾琮，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帮你的。”
贾琏蒙了好一阵子，这才嗫嚅道：“可是我答应了王鹤堂，他不会用这个威胁咱们吧？”
贾赦斜了他一眼：“你？你算个屁！在他们眼里，林丫头说的话都比你有分量。”
“.”
听了这话，贾琏脸都红了，却又说不出话来。
贾赦轻轻叹息了一声，那本来凝肃的面容这时也松了下来，望着贾琏，许久才轻轻地说道：“你素来有点小聪明，也算能说会道，却并不适合混迹官场，也是难为你了。”
贾琏木然地点了点头。
贾赦苦笑了一下：“好了。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替你处理的。”说着，他从书卷中抽出一张纸递给贾琏，“这是刚送来的，你看看吧。”
贾琏接过一看，顿时一惊：“贾雨村进京了？还升了吏部尚书？！”
“还是乘坐宫里的官船进的京。”
贾赦的面容又凝肃起来：“这个消息明日会传遍京城。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雨？有了贾雨村这个搅屎棍的加入，保皇党的实力又增强了两分。”
贾琏心里一动：“皇上这是冲着咱家来的？”
贾赦笑了一下：“要是你二弟便不会说出你这个话来。皇帝不是冲着哪一家，而是为了平衡朝局。当然肯定会有人被皇帝挑翻，但一定不会是咱家。皇帝还需要借助你二弟来制衡其他边军。”
顿了顿，“再告诉你一件事，最近皇帝几乎夜夜留宿凤藻宫。”
贾琏睁大了眼睛：“老爷说这个做什么？”
贾赦：“你说，你大姐姐要是再生下一个皇子会怎样？”
贾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贾赦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连廊下挂着的灯笼：“皇帝的算盘都打到十几二十年以后了。”
贾琏已经完全愣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沌。
“这应该是那个人的主意。”贾赦望着远方，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句话。
贾琏的脑子哪里跟得上贾赦，刚才的事还没想明白，这时听他又突然说出这句话，只得问道：“谁的主意？老爷说的是谁？”
贾赦依然望着远处：“你是真的笨啊！除了宋成良，还能有谁给皇帝出主意！这是阳谋。利用两位皇子的夺嫡来消耗贾家的实力，赢的登基，输的可以册封到贾家开拓出来的土地上为王。这样就可以慢慢打散贾家的力量。”
贾琏：“咱们不掺和进去不就行了吗？反正都是大姐姐的孩子继承皇位。”
贾赦：“知道什么叫人心似水吗？就是因为他们都是你大姐姐的孩子，勋贵军方一脉和你二弟麾下的将领才会被分化拉拢。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你二弟也没办法阻止！人心都是贪的。”
贾琏有些急了：“那该怎么办？总不能指望着大姐姐以后生的都是公主吧！”
贾赦慢慢回头向他望去。
贾琏低了头。
望着这个有些怯懦的儿子，贾赦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你回去吧。”
贾琏从语气中听出了贾赦的惆怅，却不敢开口，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然后向书房外走去。
“抓紧生个儿子，以后我亲自调教他。”贾赦补了一句。
贾琏微微一顿，答道：“是。”大步走了出去。
贾赦站在那里，因为夜暗，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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