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闲对弈挚友品朝局_玉落碧水凝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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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闲对弈挚友品朝局

  水溶看着身披绛紫色玄狐披风的梅瑜泽,眼睛里冰冷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嘴角却依然带着淡淡的冷漠:“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里?”

  “王爷,下雪天才好对弈,安安静静的,可以听见下雪的声音。”梅瑜泽微微一笑,也用水溶让他,便解下披风递给边上的侍女,自顾坐在窗前的暖炕上。

  “你呀,生怕我的名声还不够坏。”水溶淡淡一笑,眼睛里依然冷如冰霜,幸好梅瑜泽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对此浑然不觉。

  “王爷的名声坏?那瑜泽的名声不也跟着坏了吗?这怨谁?还不是王爷惹得谣言?”梅瑜泽浅笑,手中已经执起白子,又转身对老管家吩咐道:“把你们王爷藏得好茶拿来给我尝尝。”

  “是。”水安偷笑着,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其说到“坏名声”这件事,原本就是水溶的错。去年水溶十八岁寿宴上,皇太子李云绶亲自道贺,水溶便亲自作陪,众人一起饮酒,当时在座的还有东平郡王世子穆千寻,太子的堂弟简郡王李云绵在座。众人酒至酣处,太子李云绶便笑着对水溶说道:“北静王,早年间父皇说给你选一个王妃,你说你尚且年小,不宜早娶,如今你也十八岁了,按道理很该成家才是。你告诉哥哥我,这满朝文武家的姑娘,你可有中意的,明儿哥哥我帮你求了父王,给你赐婚如何?”

  “多谢太子美意,溶且无此心。况且如今身在孝里,也不宜谈论此事,单单说今日摆酒请客,已经是大不孝,于理不合。”水溶轻轻摆手,淡淡的说道。在座诸位才想起今年是他母妃亡故第二年,三年重孝未满,今儿原本也没有酒宴,不过是平时几个关系极好的人凑在一起,替他解解闷儿罢了。

  因这北静王水溶,十岁丧父,十七岁又丧母,如今虽然世袭祖荫,是朝中最年轻的王爷,但的的确确也是个命苦的人。况且他性子淡泊,平日里对什么事情也不上心,惟独喜欢跟几个朋友饮酒作诗,品茗对弈而已。所以王公贵族里这几个有才学的年轻公子世子都跟他走的亲近。

  “且莫说你在孝里,就是原来老王妃在世的时候,咱们有心帮你,你也总不给机会,你说这天下芳草萋萋,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入得你北静王爷的眼?”李云绶身为太子,原比其他人放得开些,因又有了几分酒意,所以说话也少了几分计较。

  “太子说笑了。天下芳草萋萋,溶又能有多少见识?”水溶轻轻摇头,慢慢的把杯中之酒喝下去,但觉一股辛辣顺着喉咙慢慢向下,喉管直到心房的位置确如钝刀来回的切割一般,痛入心扉。一时眼睛里便有几分雾气蒸腾,恍惚中回道七岁那年,他跟着父王南下办差,借宿到公侯世家江南才子林如海之府邸,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个较弱的女婴,那时她总是喜欢哭,奶娘怎么哄也哄不下,惟独他一抱她,便睡得香甜。当时父王还说了句笑话:“这女娃见了我家溶儿倒是乖得很,难不成是老天给我们水家送来的儿媳妇不成?”

  一句笑话而已,当时林如海未曾答话,但水溶却在心里留下了一个印记。所以后来父王死后,母妃给他说了数十门亲事,都已失败告终。最后母妃也随父王离去,偌大的北静王府,便只有他一个孤独鬼。

  “溶弟,嘿!想什么呢?”李云绵推推水溶的胳膊,笑问,“你倒是说呀,你喜欢哪家姑娘?”

  “呃?我喜欢她。”水溶眼前模糊,只看见面前一个奶娘般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一岁的女娃,就是她了,她是父王给他定下的媳妇。

  “他?”在座的众人大惊失色,继而哄堂大笑。接着水溶便觉得有人冲上前来,抓住他的胳膊猛烈的摇晃着质问:“你胡说什么?”

  水溶回神,却发现梅翰林的公子梅瑜泽的脸近在咫尺,一脸的好笑和不可思议盯着自己。

  “呃?我说了什么?”水溶眨眨眼睛,不解的看着众人。

  “溶弟,原来你不好女色,却喜欢男人?”李云绶狂笑,然后推着梅瑜泽说道:“我北静王多年来守身如玉,就是等的你呢,你今晚别走了。好好陪陪王爷!”

  “呃?这……”梅瑜泽无奈,原本他就来的晚,这会子又被人捉住说这等笑话,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瑜泽,走吧,咱们回房。”水溶原就倦了,不愿跟众人再嘶闹下去,于是拉着梅瑜泽离席而去,转入屏风之后。

  “嗨!我都被你害死了!”梅瑜泽跟水溶从小亲厚,因见他这般落寞,又不忍心离他而去,便随着他去了内室。如此一来,北静王爷断袖之癖便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各大王公贵族之家的公子们,纷纷传扬开来。而且那一段时间,梅瑜泽也的确跟长在北静王府一般,和水溶一起同吃同睡,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也不能怪那些浮华浪子多想。

  如今梅瑜泽已经成婚,但众人传言,梅瑜泽跟新婚夫人薛氏感情平平,相敬如冰,可见梅公子心里惦记的还是北静王。水溶和梅瑜泽清者自清,对这些流言蜚语不甚在意,依然亲密如初。今日雪夜造访,又拉着水溶对弈听雪,水溶方才有刚才那句感慨。

  而梅瑜泽也不在乎,只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般,吩咐管家倒茶来,自己便坐在炕上,落一白子在棋盘的正中间,等着水溶。水溶只好执黑子抬手落子,轻声笑问:“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怎么今晚倒是霸气起来?”

  “风云变幻,需得霸主横空。梅瑜泽不才,今晚倒也放肆一回,以试霸主。”

  “恩?”水溶警觉的抬头,看向梅瑜泽,却见他神态平静,波澜不惊。于是便接着落子,淡淡的说道:“霸主也要懂得隐藏,否则树大招风。况且如今只是雪夜,隆冬季节,再寻常不过的天气,如何能谈得上风云变幻?”

  “自来瑞雪兆丰年,但这瑞雪也要分情形。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底的天气,这样大的雪下了一整天,听说京城里老百姓的房子都压塌了十几座,数百口难民于大雪天无处藏身,今儿一天便冻死了十几人。你说这雪是瑞还是不瑞?”

  “我朝年年春旱,春荒之时逃难者又何以万计?有此一场春雪,只怕正是天下苍生之福,区区十几人的性命,跟上万人来比,却也算不了什么。”水溶神情自若,只是静静地看着棋盘。

  “王爷如何会知道,京城之外的百姓家里会不会发生房子塌陷的事情?有些人根本挨不到春天,春荒之事,又从何说起?”梅瑜泽说着,便在水溶的黑子边上落下白子,正好吃到他三颗黑子,梅瑜泽一颗一颗慢慢的拔掉黑子,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水溶。

  “若是全国雪灾,朝廷必然会有赈灾方案,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水溶且不管丢掉的三子,只是在另一处下手,落下一子,把自己的十几个黑子连成一片,成就大势。

  “王爷果然高明。但据在下所知,今日宫里亦发生了大事,皇上神思恍惚,无心雪灾之事。”

  “宫里?”水溶剑眉一挑,手中的黑子便迟迟不肯落下。

  “凤藻宫元妃娘娘小产,一个五个多月的小皇子夭折。娘娘血崩,于一个时辰前,薨逝。”

  水溶的手轻轻一抖,眉头便皱了起来。

  “皇上心神俱裂,旧疾复发。太医院乱成了一团,太子带着几位亲王和内大臣都去了勤政殿。”

  “这不关我们的事。”水溶已经平静下来,却把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之内,回身要茶。

  水安早就沏好了茶等在门外,只等水溶一声传唤,便带着婢女进屋,把两杯滚热的香茶捧到水溶和梅瑜泽面前。

  水溶接过茶来,轻轻地吹着茶沫,却不急于吃茶,因见水安还不下去,于是问道:“还有事?”

  “回王爷,这……”

  “吞吞吐吐的,什么意思?”水溶立刻撂下脸子,瞪了水安一眼。

  “是,刚才竹影阁的笋儿遇见奴才,说……竹影阁的那一位,怕是不好……”

  “啪”的一声,水溶手中的热茶掉在棋盘上,茶水四溅,冲散了棋盘上的黑白玉棋子。水溶脸色铁青,眉头紧皱,一回脸瞪着水安一言不发,把水安给吓了个半死。

  “奴才该死!”水安慌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梅瑜泽却轻笑一声:“这个老奴才,一口一个该死,的确很讨厌,还不快些下去!”

  “滚!”水溶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字,水安如蒙大赦,慌忙起身,退到一旁。水溶转身下了暖炕,梅瑜泽跟在其身后,走至另一边的太师椅上慢慢坐下,两个婢女便上来收拾棋盘和洒了的茶水。另有婢女拿了衣服上前来,把水溶溅了茶水的皮袍换下来,拿了出去。

  雪依然还在下着,屋子里十分的安静,只有婢女捡着玉棋子往玉盒子里放的声音,轻轻地,一下一下,却撞击着人的心房。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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