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悔婚 2_宁渊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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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悔婚 2

  清河手一收,急忙将茶盅放好,但还是有几滴水渍溅在了雪白的地毯上,她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小姐微微上挑的眉:“小姐,您这副模样,整日缩在庄里,真是可惜了!”

  她跟着她家小姐自小在洛家别庄长大,极少见外人,但即使是如此,也知道她家小姐实非常人,不论是面容还是气度,真真都是极好的。

  她不懂那些称赞美誉的词句,却觉得凡叔与她自幼讲的野史故事里,那些征战沙场,出入朝堂的公爵勋贵倒真是相配她家小姐的作风,一样的飒爽不羁,只可惜,她家小姐太懒了,就好像没有什么事是她愿意去做的。

  当然,洛清河不知道,这个人只是不在意而已。

  榻上的女子一愣,微微侧了侧脸,神情无奈:“清河,这种说辞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或许……你可以换句话来夸奖你家小姐?”

  “小姐,你也知道,我不善读书。”呆愣着的清河干巴巴地回了一句,看着榻上女子无奈的表情,急忙举了举手,“可是我有很认真地练武,今天我试了一下,院子里最大的石头我能举着转十几个圈了。”

  “清河,小姐起身了?”儒雅的声音在房外响起,打断了清河喋喋不休的自夸。

  “凡叔,小姐已经起来了,您进来吧!”清河跑到门边打开房门,马上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神情,“您看,我按您的吩咐把小姐叫起来了,您是不是该把《大力诀》的第五层心法教给我了?”

  门外站着的老者听到清河的声音,脸色缓和了不少,但朝门里一看,胡子立马翘了起来:“清河,你就是这么照顾小姐的,我说了多少次了,地上凉,不要让小姐坐在地上,以后三个月你别想学新的功法了!”

  清河一愣,转过头看着盘着腿坐在地毯中间的女子,悲愤地瞪大眼:“小姐,你……”

  洛凡也不看清河的表情,走进房行了一礼恭敬地开口:“小姐,明天祭奠的物品都准备好了,卯时您就可以出发。”

  “嗯,这次我要在山顶住一段时间,别庄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还有……”洛凡的声音明显踟蹰了一下,“小姐,京里传来了消息,圣旨应该明日就到了。”

  坐着的女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抬眼扫了一下洛凡迟疑悲愤的面容,叹了口气:“清河,去库房里把以前锁着的杂物拿出来。”

  洛凡脸上瞬间划过惊喜,双眼立马有神起来。

  “小姐,您要找什么?”

  “木盒子里装着的,交给凡叔。”

  “嗯,我去拿。”

  “还有,等会儿把我放在桌上的信函誊一封出来。”

  “小姐,那我是不是可以……”清河停下脚步,谄媚地笑了笑。

  “《大力诀》第五层心法一个月内教你。”

  “好咧,我现在就去办。”清河急忙转过身朝外面走去,情急之下,连轻功步法都使了出来。

  洛凡失笑地摇摇头,走上前两步,语气微微激动:“小姐,您终于肯出去了?”

  垂下眼看不清楚表情的女子端坐在地毯上,伸手拿过身边小案上放着的杯盏划了起来:“凡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哪里还有刚才和清河怄气的无害姿态。

  洛凡点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子,神情微动。

  他家的小姐,自年少时便聪颖绝顶,气度非凡,越是长大,他就越发觉得这般的女子若是个儿郎该有多好。只可惜他家小姐对任何事都极少有兴趣,以前他就希望小姐能下山,不说是继承洛家门楣,可也至少不能让洛家就这样在大宁消沉下去,只是他每次见到她的表情,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当年一战后,洛家满门尽数役于漠北,少夫人也因承受不住打击三月后病逝。他家小姐六岁那年,洛家唯一仅剩的便是他这个老仆,那年的拜祭祖先,才六岁的孩子硬是把族谱上的名字给改了,洛家只剩她一人,当初取下的也只是个乳名,本来也就打着等小姐长大些了自己再取的意思,可没想到一不留神,她就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

  宁渊,洛宁渊。

  大宁王朝取名两大禁忌,皇家封姓用不得,再有就是这个“宁”字了。当初建国时“宁”乃国号,更是隐山之主的象征。

  他家小姐不仅用了国号,连名字都取了个一模一样的。

  墨宁渊,就是五百年前的隐山之主,太祖帝悬居中宫的元后。

  他只记得,当时洛宁渊替自己取名字时手里拿着的正是大宁王朝开国史,至今想起来,洛凡都特别后悔,若不是他随意为洛宁渊挑选了那本书籍,她也许不会为自己取这么个惊天动地的名字才是。

  洛宁渊十几年来未曾出过禹山一步,这件事倒也一直未为外界所之,只是不知出去后,因这名讳又会引发怎样的一场骚乱?

  有时候洛凡甚至有一种感觉,洛家也好,云州也罢,甚至就连这大宁,他家小姐也未曾放在心上过。洛宁渊眼中不时地会有一种俯瞰世俗的通透,若非从小看着自家小姐长大,洛凡也不相信他面前坐着的人只是一个不足二八的少女而已。

  想到此,他朝着房里坐着的洛宁渊轻轻叹了口气,慢慢退了出去。

  禹山之巅便是历代洛氏族人的长埋之地,这里修葺得毫不显赫,没有其他世族陵园一般的森严守卫,但只是站在这里,看着目及之处尽是墓碑的顶峰,就会有种格外悲壮的心境。

  几百年来,洛家历代的子弟十之八九都埋在了这里,除了那些惨死沙场、连尸首都难以找回的族人,但他们的衣冠冢也被好好地安放于此。

  洛宁渊一行人清早就上了山顶来,每年只有在祭拜的时候她才会来这里,这次完全是计划外,若不是京城的那场风波,她倒不必在这个时节上来,只是既然要离开禹山,就少不了要对这里长埋的洛家先祖做一个交代。

  洛清河知道洛宁渊的习惯,把带来的东西放在不远处的竹坊后便招呼着跟随前来的下人退了下去。

  洛宁渊把一束刚采摘下来的花摆在了最大的一座墓前,看了一会儿后缓缓靠着坐了下来。

  这里视野开阔,景色极好,遥望之下整个禹山的景色尽收眼底。她拉扯了几下地上的杂草,双眼眺望了远处又重新收回来看着眼前一座座墓碑,叹了口气。

  洛宁渊举起手里的酒壶,扯开印条闻了一下,惬意地眯了眯眼,为了这一天,她可是从十年前就开始等了,隐山回不去,想喝“微醉”就只能自己动手。

  这里是洛家的陵园,只可惜,却不是她“墨宁渊”需要参拜祭奠的地方。

  说起来,这里所有埋着的人,于她而言也都只是些晚辈而已。

  重活了十几年,她到至今都不明白,好好的东海之行,不过是寻一块玄铁,怎么就偏偏遇上了百年难遇的风暴,这种倒霉事,倒真是不像她墨宁渊会遇到的。

  一梦醒来,她不仅成了个口不能言、手不能抬的婴孩,更是到了五百年后的时代。

  从隐山下来,本以为最多十年便可归山,没想到却成了永隔。

  墨宁渊眉宇的暗色加深,当初要不是为了那块铸剑的玄铁,她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此地步,可见痴迷于一物总是有大碍的。现在师父和隐山那一代的人早就已经作古了,隐山虽极重传承,可是五百年已过,继承的人也应该有了才对。

  这也是为什么十几年来她都只留在小小的洛家别庄,没有出去也没有回隐山的原因,天下之大,于她而言,早已没有了任何区别。

  本想就这样在禹山长住也还不错,可惜老天却偏偏尽给她来些乱七八糟的晦气事,当初宣和帝颁下的赐婚圣旨她还来不及理会,这次居然连那个混账状元罢婚再娶的事都成了既定事实,墨宁渊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敢给她气受的人都不知道往生多少次了,还真没想到会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更何况她极不喜欠人人情,现在她托生于洛家,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洛家在天下人面前落得个颜面尽丧、为世人耻笑的地步,况且这一切都是封凌寒那家伙的子孙弄出来的荒唐事,即使她懒得理会那个不知所谓的婚约,可也不代表她可以让人任意欺辱。

  至于还了人情以后,天上底下,逍遥一世,得过且过就足矣。

  只是,十几年来,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是五百年前,她没有对那个人初登帝位的皇者不告而别,是不是一切都会在预定的轨迹上度过墨宁渊的一生。只可惜,谁都已经无法告诉她答案,五百年过去,世间一切俱已消散,连同那个曾经玄衣长枪,指点江山的青年。

  她是墨宁渊,五百年前,隐山之主墨宁渊。

  她是洛宁渊,五百年后,洛家遗孤洛宁渊。

  世间沧桑五百年,她唯一改变的只是一字而已。

  山巅的风劲慢慢猛烈起来,卷起的气流拂过逶迤地上的纯黑华服,墨黑的色彩渐渐晕染开来,深沉得愈加浓烈。

  墨宁渊看着山脚下越来越清晰的仪仗队伍,手中拿着的酒杯悄然落地,她挑高了眉眼,嘴角缓缓扬起的笑容伴着凛冽的抨击声越发焕然起来。

  洛凡起了个大早,一清早送走洛宁渊后,就搬了个太师椅坐在了大堂外的庭院里,他一边指挥着下人布置内堂,一边惬意地抱着昨天清河在库房里翻出来的木盒,眼睛眯得只剩一条小缝。

  才不过一个时辰,下人就回报山脚下出现了仪仗队伍,洛凡抖擞起精神,一下子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几十岁的老身骨硬是不见半点颓散。

  他撇撇嘴,来得可真早啊,想来路上赶了不少路,看来皇帝是铁了心要废除这婚约了。

  洛凡走进大堂,扫了一眼都还颇为镇定的下人,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小姐的决定是对的,这些从云州军营里调来的精锐,镇守家门别有一番气象,至少在这种时候可以为洛氏撑着场面,不至于一听到皇家便畏畏缩缩,失了主见。

  “李群,叫庄里的人精神点,可别丢了洛家的脸。”

  “是,凡叔。”

  守在大堂的青年眼神精亮,恭声行礼后干脆利落地转身跑了出去。

  “哎,就是这一身军队习性改不掉。”洛凡叹了口气,走了几步来到大堂正前方的案架前打开了手里的木盒。

  明黄的色泽耀眼夺目,这个颜色哪怕是过了数十年之久,还是一如当年颁下时那般的尊贵显赫。

  这个当年老将军临行前亲求的圣旨,这个本应该在洛、赵两家大喜之日奉之高堂的至尊信物,到如今却要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洛家别庄的大堂上。

  为的只是百年洛家最后的尊严。

  洛凡轻轻摩挲明黄的圣旨,老眼渐渐湿润起来,若不是当初一战,洛家何会落得如今任人欺凌的地步,一个小小的方家,寒门之族,竟然将百年世族踩在脚底,难道真当我洛家无人了?

  看来小姐当年将这圣旨锁进库房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所谓的金口玉言,善待忠臣之后,到最后都抵不过世态炎凉。我倒要看看,在这用满门儿郎鲜血换来的圣旨前,谁敢拿出那狗屁不通、欺世盗名的废婚之旨!

  洛凡眼底的湿润慢慢收拢,他回转身望向庄园入口的方向,平时略显佝偻的身躯此时挺得格外笔直刚硬,他的眼神暗沉凛冽,全身似是隐隐笼罩着一丝杀伐的肃寒。

  想来也是,哪怕是默默无闻的老者,但能独自撑起洛家门庭的人怎么可能简单?

  于松抬眼看着半山处若隐若现的别庄,抹下脸颊的汗水长出了口气,转过头看了后面跟着的侍卫首领孔战一眼,沉声吩咐道:“下马。”

  孔战疑惑地朝山上望了一下:“大人,禹山山路较为平坦,骑马也能上去。”

  “山上是洛氏宗族的坟冢。”于松轻飘飘地丢下一句,率先从马上跳了下来。

  孔战眼一肃,想到了什么,手一挥也跟着跳了下来。

  身后的三百将士得令也跟着弃马,虽有人颇有怨言,但大多选择了沉默。禁卫军里虽多是京中豪门世家的子弟,但也有不少是在军队里历练出来的将士,他们当然明白洛家坟冢的意义。

  几百年来,如果没有洛家的驻守,就没有如今安在的大宁王朝,下马上山,也只是区区心意罢了。

  可怜的小太监远远吊在队尾,满脸菜色,一时间心里满是愤懑,本就扬马赶了几天路,现在还要弃马上山,他抬头望着高不可见的半山庄园,狠狠啐了一口,满门忠烈关他屁事,连最后的一纸婚约都保不住,洛家早就没落了。

  时过正午,当于松一行人站在洛家别庄门口的时候,才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世家大族的奢华。

  占地广裘的洛家别庄赶得上皇家围猎栏场那么大,目光所及之处满是葱翠茂密的百年老树,建造在半山的庄园金砖碧瓦,气派恢宏,延绵数里,一眼望去根本难以到底。

  分站大门两边的守卫虽是穿着普通,素布麻衣,但只消一眼,便可观得他们绝不简单,他们守在庄园门口,寥寥数人,周身几米的范围内都有一种铁血和刚烈的味道。

  于松回过头看着爬了半天山、疲惫不堪的禁卫军,摇了摇头,这样两相比较,这些守门的下人倒真是把满身铠甲、手握剑戟的禁卫给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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