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捉虫]_听说权相想从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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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捉虫]

  前一日夜里,疏长喻回到府上时,便问了那糕点的事。

  “昨日夜里少爷您喝醉啦!”空青委屈巴巴地告诉他。“便盯着那糕点不撒眼,非要让小的给您装起来。”

  疏长喻屋里的糕点是从不隔夜的。若是当天没有吃完,夜里便都拿去丢掉了。疏长喻从前世到今生,都没吃过隔夜的糕点,故而也并不知道隔夜的糕点吃入腹中会是什么样。

  这么一想,疏长喻心道,莫不是自己昨日带来的糕点过了夜,便腐败了,被景牧吃进去,引得他腹痛?

  此时,皇帝闻言也转过脸来,直勾勾地看向疏长喻:“疏三郎,皇后这话是何意?”

  皇帝身侧,皇后好整以暇地看着疏长喻。幸而昨日芙蕖来报,说疏长喻私自给景牧带了吃食。

  疏长喻此时已断定景牧被自己害成这般模样,闻言居然丝毫没想对策,便跪了下来,对乾宁帝说:“回陛下。微臣……”

  不等他说完话,屏风内的景牧骤然咳嗽起来,接着,里面窸窸窣窣,听那声音,似乎是景牧急着要下床来。

  疏长喻顾不得回话,扭过头看向那边。乾宁帝也皱起了眉头,起身绕过屏风,走到景牧床前。

  景牧见他进来,便就这么伏在床沿上,一双眼睛里泛着疼出来的红,喘着气轻声道:“父皇……”

  他这模样,和他生母临死时的模样太像了。

  这画面,牵起了乾宁帝久远的心结。他皱着眉,上前扶住他,说道:“牧儿有什么事,待身体大好了再同父皇说。眼下父皇定要替你做主。”

  景牧摇了摇头。

  “父皇……少傅确是私自带了一份糕点给儿臣。”景牧气若游丝,一双眼睛却坚定非常。“但……儿臣没舍得,便将那份糕点放起来了,就在书案边的柜中。儿臣夜里腹饥,只……只吃了一块芙蕖姐姐放在桌上的饼。”

  芙蕖是那个平日里送饭给他的宫女,也便是皇后安插在这里的眼线。

  乾宁帝闻言,心中已知晓皇后是恶人先告状,欺负那疏长喻木讷老实。这么一想,他颇有些咬牙切齿,隔着屏风,狠狠剜了那皇后一眼。

  前些日子,宫里不知哪里传出了皇后与芸贵人的旧事。他略微一查,当初皇后的所作所为便尽皆水落石出。但他懒得追究那陈年旧事,皇后的母家又根基深厚。故而皇后将责任推给下人,他便将错就错,没再深究。

  却不料,皇后竟是如此不知悔改。

  就在这时,乾宁帝贴身的内侍已依言从书案边的柜中找出了一盘翠玉豆糕。

  “不过一盘糕点,值得你如此珍惜。”乾宁帝瞥了那豆糕一眼,转回目光来,看他这虚弱模样,便又心疼起来。他叹了一声,道。“此事你不必担忧,只管好好养病。”

  说完,他便转身去了外间。他抬手示意疏长喻起身,就像没看见皇后在这里一般,出声吩咐道:“传朕旨意。二皇子景牧移居钟郦宫,宫人俸给比照其他皇子增加一成。”

  语毕,乾宁帝又吩咐道:“鹿鸣宫一应宫人,庭杖一百逐出宫去。宫女芙蕖,就在这院中杖毙了。”

  乾宁帝常年不管后宫事宜,此时的安排处置便全凭心里高兴。他身侧的皇后闻言便是一惊,又从乾宁帝话里听出了不少玄机来。

  ——宫里众位皇子,一应事宜都是有例可循的,偏偏这景牧比他人都高出一截来,那便是皇上有意把他往太子的位置上推了。更遑论钟郦宫更是离皇帝住所颇近,陈设布置也是极尽奢华。

  ……果真这景牧留不得,她之前便不应该心软,没在他一回来时就取了他性命。

  不过,皇后此时已是顾不上取景牧性命之事了。

  圣旨刚传到院中,外头宫人便哀嚎求饶一片。其中芙蕖的声音最为清晰凛冽。

  她甚至甩开两侧的侍卫,扑到宫门口,哭喊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救奴婢啊!奴婢可是皇后娘娘的人,娘娘……”

  皇后脸色一白,厉声吩咐身侧的宦官道:“由得这奴才胡言乱语?还不去堵住她的嘴!”

  宦官连忙应声,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堵芙蕖的嘴。

  皇后颤巍巍地看向皇帝,便见皇帝也正冷着脸看着自己。

  “……陛下,”她顿了顿,咬牙压住内心的慌乱,面上甚至托出了若无其事的微笑,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臣妾……”

  “皇后打理六宫,诸事繁杂,故而有所疏漏,也是情有可原的。”乾宁帝并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只自顾自地替她开脱起来。

  “陛下……”皇后始料未及,愣了愣。

  “既然如此,不如近些日子皇后便好好歇歇,也好休养生息。”乾宁帝笑道。“便由惠贵妃来协理六宫吧。”

  语毕,他又对疏长喻道:“这几日,便不必教牧儿继续读书了。待他大好,你便直接去钟郦宫。”

  一直跪在一边没说话的疏长喻闻言应是。

  乾宁帝又抬手吩咐道:“从我宫中拨来宫人照顾二皇子起居。待二皇子大好了,再伺候二皇子挪宫。”语毕,他瞥了皇后一眼,便甩袖走了。

  这皇后母家势力雄厚,膝下还有两个皇子,是他不能轻易撼动的。更何况,乾宁帝也不愿因这点小事把后宫闹得天翻地覆,引得前朝动荡。

  乾宁帝心想,多少人盯着他座下的位置,他这里,可万不能乱。

  “微臣恭送陛下。”疏长喻躬身行礼目送乾宁帝离开。

  他心里还记挂着景牧方才的虚弱模样。待乾宁帝走出鹿鸣宫后,他便起身,想绕去屏风后看看他。

  这小子歪打正着,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疏长喻暗自在心头摇了摇头。前世他一心要帮助对方,反而教他在鹿鸣宫一直待到登基。如今自己避之不及,却没想到触动了哪些关节,让景牧提前脱离苦海。

  疏长喻心想,定是自己前世好心帮倒忙了。

  他方走出一步,便听见身后的皇后沉声开口,叫住了他:“二皇子今日这般光景,也是上不了课了。既然如此,疏郎中便可提前回去歇息了。”

  疏长喻顿了顿,躬身道是。

  皇后看着他这沉默恭顺,内敛安静的模样,心口便一阵火起。

  这疏家人,一个二个都像是又臭又硬的石头,分毫不识抬举,看着便惹人生厌。

  皇后懒得看他在自己面前晃悠,引得自己心头烦躁,便冷声道:“疏郎中毕竟是外男,不宜在后宫中久留。本宫便不强留疏郎中了,你请便吧。”

  这便是送客了。

  疏长喻也不再强留,躬身道了别,便转身出去。趁着转身的空档,疏长喻隔着屏风,看了一眼里面依稀可见的剪影。

  这宫中如今都是皇帝身边的人,景牧应当没什么大碍。

  他这么想着,便走出了鹿鸣宫。跨过门槛时,他毫无意识地捻了捻右手手指,似乎是他的手在回忆方才那位少年的手留下的触感。

  庭中此时哀嚎一片,那芙蕖已被打死了,身下洇开了一片血。

  疏长喻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目不斜视,脚步都未曾停顿,便走出了鹿鸣宫。

  鹿鸣宫内,皇后拢袖侧着目看疏长喻退出去,冷哼了一声。

  她缓步走到屏风内。

  此时景牧正靠坐在榻上,由宫女伺候着喝药。皇后站在屏风边,看着他这虚弱的模样,片刻后声道:“方才还有力气替你少傅辩白,如今却没力气将你少傅多留一会了?”

  景牧闻言,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的意思,儿臣不敢忤逆。”

  皇后闻言笑了起来:“你不敢忤逆?你今日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好,为了陷害本宫不惜自损,又假借芙蕖那奴婢传话给本宫,教陛下起疑。景牧,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景牧笑道:“皇后娘娘,景牧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听懂听不懂,你我心中有数。”皇后冷哼一声,带着下人转身也出了鹿鸣宫。

  景牧坐在原处,目送着她从鹿鸣宫出去。接着,他便侧过头去,看向窗边桌上的那个空盘子。

  方才皇帝的内侍已经将盘中的翠玉豆糕都倒了出去,如今这盘中只留下些许碎屑。

  景牧心想,这一世怕是再也吃不到少傅带来的糕点了。

  但是,前世到今生疏长喻都不知道,自己前世日日给景牧带糕点的行为,早就教乾宁帝发现,并对他起了疑心。此事今生的疏长喻不知,景牧却是清楚的。故而,他也绝不愿意让少傅今生再以身试险了。

  要保护他,便不得不做些牺牲。景牧看着那空盘,心中颇为遗憾。

  自这一日起,景牧便几日都没有见到疏长喻。再到他见到疏长喻时,鹿鸣宫中的柳絮已经止了,长出了嫩绿的新叶。

  景牧知道疏长喻喜欢柳树,无比希望疏长喻能得见这番美景。可惜他要搬出鹿鸣宫去,疏长喻也就不会再来了。

  景牧临走时,看那柳枝嫩绿喜人,便想折一只送给疏长喻。就在他抬头思索时,柳枝间跳动的一只小活物就这么撞入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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