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毒蛇_苍洱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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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毒蛇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施千琅除了说话不利索,几乎让人忘了他曾经命悬一线。

  不过,陆仙翁对他的治疗仍在继续,每天几次施针,汤药也变换着药方,还开始了药灸。

  陆仙翁并不对他的身体状况做过多解释,施千琅也不多问,配合着这位老神仙的安排,让怎样就怎样。

  宏圭山上,初春的天气阴晴不定,一场雪后,阴沉了两天又豁然放晴。

  宝蓝色的天空水洗过一般洁净,山顶上是雪白的积雪,四野里是苍翠的植物,还有杜鹃花一丛丛绽放,所有一切都纯粹而热烈。

  不过风仍旧是寒凉的。

  山边小院中,施千琅坐在晾晒药物的宽大木台边。

  趁着阳光好,仆役们忙着把草药都搬了出来,堆在木台上和满地的草席上,小小的院落里,霎时被各种各样药物的气味塞满。

  施千琅这几天学着做一些简单的加工处理,比如把整株草药的根茎叶拆分,按类晾晒。

  他似乎很享受这份工作,安静地垂着头,专注于手中的药材。

  整理药材这种事,其实一开始大家是不让他动手的,如此俊美斯文,浑身贵气,并且大病初愈的人,怎么能够和仆役一同干活呢。

  但是施千琅非常坚持,用仅有的词汇表达说,这样有助于康复,陆仙翁吩咐积善在旁边照顾着,也就由他去做了。

  积善刚满二十岁,是陆仙翁亲传弟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陆仙翁的亲传弟子不多,多年来一共只收过七名,最年长的旺堆今年七十多了,四十年前就出师前往蒙巂诏都城样备城,自立门户开设了医馆。

  在师父和师兄们的严苛教导下,积善向来只能默默埋头学习,完全没有表现的机会,现在可以指导施千琅干活,对他讲解各种药物的作用,这可太让他高兴了,开了口就停不下来。

  “你看这个苍术,现在除掉茎叶,泥土可以暂时不管,先晾晒得稍微干一些,就撞掉根须……对,就这样,撞……然后再晒,干了再撞一次,撞掉外面的老皮,再晒,等全部干透了,还要撞一次,那时候它会成为黄褐色的,就行了。”

  “……”

  “你再看这个黄连,现在挖的不太好了,刚入冬挖是最好的,黄连挖出来后不能沾水,得用火烘干……”

  “……”

  施千琅安静听着,偶尔抬头笑一笑。

  胡管事打趣道:“积善啊,你这是打算收徒了吗?慢慢教,说多了徒弟是记不住的。”

  积善笑了:“我哪里有资格收徒弟呀,胡管事你说这话要是被师父听到了,我可要挨骂的!”

  “你做了什么坏事怕我听到?”

  陆仙翁的声音传来,积善连忙跳起来,胡管事哈哈笑着解释,施千琅也站起身,将陆仙翁让过来坐下。

  阳光热烈地照耀着小院,草药上蒸腾出淡淡的水汽,每一缕水汽似乎都有着独特的气味。

  施千琅失神地望着这一幕,被纷乱的气味和声音冲刷,仿佛是一截汹涌波涛中沉浮的木头。

  突然,他的心里一惊,此时此刻的这一幕,他凌晨时曾经梦到过!

  就是这样的场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光影,同样的气味,眼前的积善和胡管事也说着同样的话,甚至木台边那只慢慢爬着的小虫子,在梦里都是一模一样。

  难道说,这一切曾经经历过了?还是自己的梦预知了未来的事?

  施千琅甩了甩头,想要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

  从苏醒之后,身体的反应一次又一次让他震惊。除了能够听到很远、很细微的声音,能够嗅到太多的气味,他还能记住听到看到的所有细节。

  哪怕是偶尔飘过只言片语,他也立刻记住了所有内容,甚至是精确到每个人说过的每一个字。如果他能流畅说话,甚至能完整复述出来。

  他曾经想过,或许是因为脑袋空空如也,才会记得如此清晰吧。

  敏锐无比的听觉和嗅觉、超常的记忆力,似乎是对他失去记忆的补偿。不过,被众多的声音、气味冲击,还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繁杂信息冲击,实在是令人头昏脑涨,非常疲惫。

  如果再增加一项未卜先知的梦境,那真的要疯了!

  施千琅暗暗叹了口气,抬眼望向陆仙翁,干净而闪亮的眼眸翕动,却无法将一切表述出来。

  这倒不是因为表达还不流畅,而是因为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治疗的副作用。

  如果是那一粒药丸,或者是每日的针灸、汤药和药灸,激活了他的感官潜能,如果继续下去能激活他的记忆,怎么难受也必须忍耐。

  陆仙翁并不清楚少年的心思,他对施千琅微笑颔首,雪白的胡须随风飘散,脸上满是慈祥。

  有仆役唱起了歌,明快的节奏似乎同步了呼吸,又有几名仆役加入进去,小院沉浸在安然的欢快中。

  突然,院子一角传来惊呼声,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和惊惧的叫嚷。歌声停住,人们的目光全都投了过去。

  一名慌张的仆役大声喊道:“乌曼蛇跑了!”

  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冷气,离那角落较近的几个仆役本能跳开了,管事们叫嚷着吩咐取捕蛇工具,两名学徒搀扶着陆仙翁上了木楼,积善也一把拉起施千琅,朝木楼退去。

  前一刻还欢快轻松的小院,瞬间被惊恐吞噬。

  这条珍贵的乌曼蛇是前一天刚捕到的,仆役们正准备趁它冬眠未醒取了蛇毒,没料到初春的暖意被它察觉,就在篓子打开的瞬间它蹿了出来,没有了踪影。

  将陆仙翁和施千琅送上楼后,积善带着学徒们拿着工具迅速下楼,跟院子里的人们一起仔细搜索那条蛇。

  施千琅也想去帮忙,被陆仙翁一把拉住:“你就待在这里,别去添乱。”

  陆仙翁的语气严厉,施千琅只得站到他身边,在廊檐下看院内忙乱的众人。

  经过了短暂的慌乱后,大家安静下来,以蛇篓子所在位置为起点,肩并肩围成一个圈,一步一步向四周排查过去。

  胡管事站在中间指挥,他大声吩咐着:“这蛇刚醒,没有能力跑太远,大家别乱翻,先看清楚再细搜……轻巧一点,别再惊了它……”

  陆仙翁偏头看看一脸错愕的施千琅,解释道:“乌曼蛇剧毒无比,非常凶猛,一旦被它咬到,那是必死无疑的,老夫都无计可施,神仙也无计可施……”

  显然每个人都清楚这蛇的可怕,全都凝神静气,小心翼翼地一寸寸推进搜寻。

  原本狭小但有序的院落,瞬间显得又大又杂乱。

  所有一眼不能看清楚的位置,都有可能藏匿着那条黑乎乎的毒蛇,甚至冷不丁看到一根柴火头、一条绳子,都猝然令人心惊肉跳,想要夺路而逃。

  在令人窒息的紧张中找了两个时辰,大家都精疲力竭了,毒蛇还是没有踪影。

  积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扬起头对陆仙翁说:“辛苦师父再等一阵,现在还是不能进屋去,房内太危险。”

  陆仙翁大声答应了,眉头紧拧,扶着栏杆撑住身体。

  施千琅上前扶住他,问道:“……驱蛇药……”

  陆仙翁无奈苦笑:“对啊对啊,你想到了很关键的东西,如果有驱蛇药,至少能防止它靠近,可是,昨天刚好全部用完了,还没有来得及配制。”

  “……能赶走吗?”施千琅又问。

  陆仙翁摇了摇头:“不得已确实可以想办法把它赶走,只是它刚刚冬眠醒来,活动能力还没有恢复,周围的山林里太冷,它恐怕不愿意离开这里啊。”

  说来说去,不把这条蛇找到,危险就解除不掉,施千琅心里也隐隐紧张起来。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嗅着四周的气味,企图在那些杂乱的气息中分辨,看能不能发现那特殊的,属于那条蛇的气味。

  清新、苦涩、腥臭、霉湿……各种各样的气味有着不同特质,代表着各种各样的植物或者动物,施千琅能够嗅到,可惜他区分不出来,不能判断什么气息属于什么,良久之后他只得放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搜寻毫无进展,太阳已经开始偏西。

  天色渐渐暗下去后,院外几株高大的冷杉,将浓重的阴影投入院中,四下更显得黑暗。

  随着阴影逐渐扩大,毒蛇有可能藏匿的地点增多了,人们越来越紧张,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在搜寻。

  如果天黑后还不能确认这条乌曼蛇的行踪,麻烦可就大了。

  忽然,就在令人不安的氛围里,施千琅隐隐感觉到,在身后的某个地方,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

  他无法描述那种感觉,那是一种沉重的紧张感,带着一种威压的攻击力,似乎是凛然寒气,又似乎是锐利的敌意,让施千琅感到一阵要窒息的恐惧。

  他不敢贸然转身去看,只得仔细嗅了嗅,一股陌生的腥味进入鼻腔,还有一点黏湿的气息,十有八九就是那毒蛇了。

  “毒蛇,这里……”来不及多解释,施千琅用尽量不会惊扰到毒蛇的声音说,他又强调一句:

  “仙翁别动!”

  距离木楼较近的人们听到了他告警,全都仰头看过来,陆仙翁保持身体不动,轻声问:“在哪里?你看到它了?”

  “就在……后面……”

  他们身后的柱子和屋檐此刻都沉浸在暮色里,昏黄的太阳余辉将这片背景模糊得看不出轮廓。

  一个离得较近的仆役观察良久说:“看不到,没有啊。”

  “我的左边……头上……”施千琅仍旧一动不动,尽量压低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很坚决。

  “你都没回头,怎么可能看到后面的东西,我明明看过……”

  那仆役嘟囔着,再次伸长脖子向上望去,随即就怔住了,颤抖着道:“在仙翁后面,快……”

  一群人拿了工具合围过来,却都不敢上楼,他们实在没有把握既不惊动那条蛇,又能上到木楼上,并且再绕过施千琅和陆仙翁把那蛇抓住。

  一时间,大家僵持住了。

  就在所有人左右为难之际,施千琅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了异动,那阴冷的东西骤然移动了,而且分明是朝着陆仙翁所在位置扑来……

  楼下的人们也都看到了,忍不住都惊呼起来。

  然而,除了大声呼叫,眼睁睁看着那黑色的鬼魅蹿向陆仙翁,他们却什么都来不及做了,所有人都绝望得要疯了。

  更令人想象不到的一幕同时发生。

  就在那蛇蹿出的瞬间,施千琅迅速移步到陆仙翁身后,紧紧抱住老人,将他护在身前。

  那条毒蛇就在众目睽睽中,对着施千琅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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